指导 山西省文明办
主办 科学导报社
张远生病得很重。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还是镇政府残疾人协管员珊珊告诉我的。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我的脑海里不由得又显现出张远生的形象:苍白的脸、深邃的眼神和拄着双拐艰难前行的身影。
就在今年初,我给他发微信问候。直到下午,他才回信说:“你是谁了,总得让我知道吧!”
怎么会不认识我?还记得两年前,有一天,他给我打来电话说:“哥,我们邻村引进了书画人才,建起了城郊小镇,你也爱写字,来看看吧。”我答应了,说等疫情结束了就过去。
现在,他却不认识我了。我在微信里告诉他我的姓名后,他回信说:“杜理事长啊,你有事吗?”我告诉他没事,他再也没有回话。我似乎察觉到他哪里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
和远生相识,还是在2013年秋天的一个周末。我正在办公室看材料,突然接到区信访局的电话,让我赶快去市信访局,有我区部分开三轮车的残疾人正在上访。
我赶到市信访局的会议室,一位领导正耐心地给他们解读市政府关于三、四轮车置换的政策。我初步了解,这次发生残疾人集体上访事件,主要导火索是取缔残疾人三、四轮车非法营运一事。
为了治理“残三轮”非法营运,第一步,先为残疾人置换三轮车。政府收回旧的三轮车后,将投入千万元资金,为他们每人免费更换一辆价值6千余元的三轮车;第二步,对搞营运的并在就业年龄段且在持有本市户口的残疾人自愿的前提下,进行公益性岗位安置。
这个方案有一个问题,就是有部分残疾人的车在购买时远远超出了6千元,有的高达3万元,他们对这个方案不认可,要求补偿。张远生就属于这一类人员。
这位领导解读完后,张远生带头发问。他的发言不仅能问到关键点上,而且明显看出对政府的不信任。
对话结束后,我走近他,有意识地和他结识。起初,他对我也存在戒心。
我说:“我是咱们区残联理事长,姓杜,咱们认识一下,有事可以找我!”
张远生瞟了我一眼,回怼道:“认识你?那我的事你能解决吗!”他脸上明显掩盖不住敌意,拉长调门又说道:“你解决不了的。”
我回应道:“我解决不了,但我可以和你一块找相关部门啊!”他似乎看出我的诚意,缓和了一下语气自我介绍道:“我叫张远生,是东山张家河村人。”
张远生告诉我,他十几岁时,父亲突患疾病去世了,自己只好退学回村挖铁矿石。一次事故,他的腰被砸中,从此走路用上了双拐。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
他对我诉苦道,自己的车是花了一万八千元刚买的,这次如果置换了,觉得亏,如果不换,第一批公益性岗位又不可能安排,处于两难之中。我了解情况后,表示愿意陪他找相关部门。
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与群众坐在同一条板凳上,都会缩短心与心的距离。与居民拉一拉家常,往往有助于提升工作实效,更好地为民、便民、安民。
九月的省城,晃人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秋老虎还在发威。这天中午,我坐上张远生的三轮车来到位于河西的市置换车辆指挥部,秩序处的一位副处长手里端着饭碗给我们做解答。估计是近日说话太多的原因,他的嗓子有些哑,但还是尽量压低声音给我们讲解着。
一连几天,我和远生跑了几个单位来解决这个事。张远生看着人家是真心为他办事,对我的态度友好多了。在此后的几次信访中,他也能站在政府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很快,市里把张远生这类购买了高价车的残疾人列入第二批解决,待制定出更加合理的政策后实施。
此后,张远生他们这一批人的事因种种原因搁浅了下来,但我和远生却成了朋友。
远生所居住的山村不足百十口人,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以前,有石料厂时,村民有收入,后来,因为环境治理关停了。近年来,又开始美丽乡村建设,村民们通过邻村搞旅游景点卖点土特产来增加收入。
远生和母亲仍然住在几孔窑洞里,虽然家里不是很富裕,但远生爱读书,家里有不少藏书。平时没事,他就看看书。
有一次,他还写了一首词《蝶恋花·重返延安》,让我提意见。我把它记在笔记本上,有时候翻出来看看。
“转眼惜别三十载,秋风时节,再饮延河水。古渡客船今犹在,春风一度已成灰。
昔日处处红歌汇,声锁城楼,楼外群山翠。向天再借三百年,却道旧貌容颜改。”
我读了远生的诗,心里想,一个人遇到困难不可怕,只要心中有信仰,未来就有希望。愿远生早日康复,迎接新生活!
(杜松林)